棠安

造梦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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代嫁新娘番外三(中)

松软的泥土散发着清新湿润的气息,冬憩后醒来的麦苗儿精神焕发。溪水欢唱,与土地和麦苗的血液水乳交融。河畔旁,蛙鼓抑扬弄喉嗓,柳丝婆娑舞倩影,阳光水波交相辉映,洒落捧捧金和银。

陵县城南的小院里,橖樾正教着润淞写字。有润玉的教诲,润淞很早就开蒙了。别看他还小,认识的字可不少了。

橖樾做着自己的功课,时不时抬头检查一下润淞的功课。

“这不是竖,是竖点。上下稍稍要有变化,收笔处与下面笔画连接起来,自然些,不要刻意。”

润淞听了他的指导,又重新写了一遍。

“哥哥,这次对吗?”

橖樾拿过稿纸,细看了一遍,正要说话,却被屋子里传出的怒吼吓了一跳,差点儿把纸撕了。

润淞吓了一跳:“是爹爹和父亲吵架了吗?”

橖樾侧耳听了一会儿,摇了摇头道:“不是,淞儿专心写字。”

润淞见他神色如常,也安心继续写字。

屋子里,润玉指着太微的鼻子,气得说不出话来。太微自知理亏,笑呵呵地给他顺着气:“润玉,别气了,这不是还没定论么。”

润玉一巴掌拍开他的手,怒视着他的双眼:“你个混账东西!你是在怀疑我吗?”

太微赶紧伏低做小:“不是怀疑你,这样,让边大夫来替你瞧瞧,你看如何?”

润玉稍稍压下些许怒火,点头同意了。太微赶紧出门,让长风叫来大夫。

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,那时润玉还在父亲坟前丁忧,太微前去探望。

太微见他伤心,安慰着安慰着便安慰到了床上。春风一度,雨露承欢。

前几日,润玉起床时忽觉恶心,本以为是肠胃不好。但没想到一连几日都是如此,他心中升起一阵不安。他已然孕育过两个孩子,就是不看大夫也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。

润玉怒火中烧,气冲冲地找上门来。

“你个混账东西!都怪你!丁忧被你丁大了肚子,我爹都得被气得从坟头里跳起来!”

润玉气得直发抖,太微只得在一旁好言相劝:“你别着急,这不是还没看大夫么!一切等边大夫来了再说。”

“这还需要大夫看吗?我这两个孩子是白生的吗?”

“行行行。”太微哄着他:“那我问你,若是真有了,你要是不要?”

“自然不要!”润玉想都没想。

太微一愣,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答了。他沉默了半晌,叹气道:“随你吧。”

边大夫的安和药庐离的不远,不一会儿便到了。

一把脉,边大夫便回道:“恭喜二位,确实又有了。”

他一抬头,只见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。边大夫有些吃不准,不知该怎么说。

“老爷……”

太微转过头去:“问他吧。”

边大夫转向润玉,润玉心烦意乱,一手搭在额上:“打了吧。”

难怪脸色不好,边大夫没有多言,退出去准备药材去了。

两个人谁也不理谁,润玉陪着淞儿练着字,太微坐院子另一边沉默不言。

橖樾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,回到父亲身边小声问道:“爹,你和小爹爹吵架了吗?”

太微看着儿子,摸了摸他的头顶:“没什么。”

“爹你不要骗我,我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
太微看着眉眼渐渐长开的儿子,不由感叹岁月流逝。他把儿子抱到腿上:“没什么,只是……”

他顿了顿,苦笑道:“只是你小爹爹又有了。”

橖樾一愣,转而开怀道:“小爹爹有小宝宝了?我又要有弟弟妹妹了?”

声音有些高亢,引得院子那头不满的注视。

橖樾吐了吐舌头,悄咪咪地转过身来。

太微有些落寞,抱着儿子小声道:“你小爹爹是有了,但樾儿不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。”

橖樾有些糊涂,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,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。太微不说话了,橖樾看他心情不好,便闭了嘴默默陪在一旁。

院子就这么大,太微那头的声音润玉自然也听得见,他面无表情,一双手在袖中攥的发白。

一个时辰后,边大夫端着药过来了。

“小公子,药熬好了。”

润玉没有抬头:“放屋里去吧。”

边大夫应了一声,将药端进了屋里,默默转身离开。

一刻钟后,润玉站起身来回了屋子,太微的脊背挺得僵直。

润玉看着桌子上那碗浓黑的药汁,心中思绪万千。

日头渐西,落霞明亮处暮云重重。

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,太微“嚯”地站起身来,飞快地推开房门。

“润玉!”

只见一地的碎碗瓷片,他的爱人坐在床边泪眼婆娑。

太微心痛如绞,他抱着润玉,不停地吻着他的额头:“不怕,不怕。孩子不要就不要了,有我陪着你呢。无论你做什么决定,我都支持你。润玉,我爱你,我爱你……”

听着他在耳边诉说着脉脉情意,润玉更是难受。

“我舍不得,我舍不得放弃他。他和樾儿淞儿一样,都是一条生命,我不忍心……”

“想要就留下。你若不能带在身旁,那便给我,我养着。”

润玉抹了抹眼泪,坐起身来瞪着他:“你说得容易,生下来你养,那这几个月呢?县衙里的官员每个月都要前来视察一次,如何瞒得过他们?”

太微安慰着他:“你别担心,这些事情我来处理,你放心,县衙那面有我呢。”

太微既然敢这么说,那自然是有办法的。他在县衙里有门路,蒙混过关不成问题。

“好,县衙你有办法,那我娘那头呢?我现在住在家中,就在她眼皮子底下,你让我怎么办?”

这倒是个问题,太微也有些头疼。县衙他有办法,但润玉他娘那头还真得好好想想。

他拍着润玉背说道:“别急,你让我好好想想。”

*

四月,春光明媚,春暖花开,山野里的桃花开了,是个如少女般美丽的时节。

润玉清理着坟头的杂草,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,不管什么植物都长得很快。他没有想到,他会迎来意外的访客。

“邝大人。”润玉急忙上前:“见过邝大人,不知邝大人前来,润玉有失远迎。”

邝奕笑着挥了挥手:“无妨,只是寻访旧友,知道你丁忧,便顺路前来看看。”

润玉急忙将他迎入屋内。

“陋室粗茶,还请邝大人不要嫌弃。”

润玉斟了一杯茶,递到邝奕面前。

“无妨。”邝奕豪不在意地一挥手,拿起那装茶的粗碗。

邝奕问候了一番他的情况,两人从孝道说到官场,润玉知道,邝奕前来定然是有目的的。果然,邝奕慰问了一番后问起了他在莽州的情况。

润玉略一迟疑,说道:“这些事情下官都已经写在了折子里。”

邝奕不置可否,说道:“润玉,你我相识也不短了,该是知道我在说什么。”

润玉有些迟疑。

邝奕挑了挑眉:“莽州地处云贵,山高皇帝远,自古以来便属蛮夷之地。当地民风粗狂,训化时日尚短,不服管教也是有的。”

他顿了顿,说道:“当地的吏治朝中也有所耳闻,圣上有心整治,只是苦于层层管制,政令不达。”

润玉明白了,说道:“所以,是邝大人有心让我去的莽州。”

邝奕点了点头:“是。”

闻言,润玉在心中冷笑了一声。莽州地处云贵,民族众多,民风野蛮难以管教。当地吏治更是混乱,一些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,自立为无冕之王。所以邝奕特意将自己调去,就是为了摸底情况,以便他一击即中。

真是好手段!润玉冷笑道。可他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。

“润玉,让你前去莽州是为了让你得到历练,也是为了你今后的仕途,你可不要不知好歹!”

邝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,他出身贵胄,一向高高在上。润玉是靠着他才有今日的,那他向润玉提要求也是十分正常。而今润玉这般说话,难免让他心中不舒服。

润玉见他面色不好,只得微微低头,小心问道:“邝大人可知秦大人和朱大人?”

“知道。”

润玉说道:“那邝大人可知道秦大人暴毙家中,朱大人在回乡途中被山匪劫杀?”

邝奕皱起眉头:“润玉,你想说些什么?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,怎可再意个人生死?若是能以身殉国,那是天大的荣耀!”

邝奕向着北方拱了拱手,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。

润玉慢吞吞地站起身来,行了个礼道:“润玉自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,润玉不惜命,可润玉上有六十老母,下有三岁小儿。”

上有老下有小,这些也是人之常情。邝奕稍敛神色,转过身来,语重心长道:“润玉,我知你孝顺。你身为朝廷命官,那也该为圣上解忧。”

邝奕的话很是明了,他是靠着邝奕才有今日的,如今邝奕需要他为之排忧解难,他自然应该无尤无怨一往如前。

润玉迟疑了片刻,说道:“邝大人所言润玉明白,润玉义不容辞。只是润玉有老母有小儿……”

既然邝奕说得明白,那润玉也不遮掩了,谁都有难处,总不能让他白当炮灰吧。

邝奕沉思片刻,说道:“你且放心,你的折子不会走寻常途径,它会以密折的形式直接出现在圣上的桌案上。”

话已至此,润玉不再多言。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,润玉都只能硬着头皮上,邝奕需要他报恩,就是踩着他的尸体上去,他也只能低头。只要母亲和淞儿安好,他便一往无前。

润玉沉思片刻,当即写了一封折子,将自己在莽州了解到的情况都写在了上头。邝奕看了一遍,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有了这个,圣上便无忧了。”

目的已达成,他起身告辞。

“邝大人。”

邝奕转过身来,看着他问道:“你还有事吗?”

润玉张了张嘴,横了横心道:“下官父亲已去,家中只得一老母。古人云,父母在不远游。润玉不想离母亲太远。”

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写下了这封折子,那也该为自己争取些利益才是。他的要求不过分,邝奕应该会满足才是。

果然,邝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冷声道:“本官知道了。”

他扫视了一眼润玉道:“润大人,你既然在丁忧那也该注意些才是。瞧你,丁忧居然把自己给丁胖了,若是县衙的人下来巡察,那不知道会在折子里写些什么。”

润玉脸色一白,恭敬地送他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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